(圖: The Heart Truths)
网路愤青余姓少年因为污辱新加坡开国元首李光耀而遭到羁押,「在精神病房里遭受不人道对待」的新闻在一个星期内迅速传开。来自联合国人权事务署立即释放的呼吁,可能是自诩为小红点的岛国始料未及的。
自从两年多前,我开始从事在中国各地「被精神病」的历史研究和参与观察,虽然完整的论述还没成型,在很多研讨会里我开始强调,这个现象无法单纯被化约为精神医疗的滥用。过去五年,这组媒体关键字所指涉的除了时有所闻的恶意收治之外,透露出的是中国形成中的公民性,对于精神医学所带有的种种现代性所产生的不安、焦虑乃至于抗拒。在研究的过程当中,偶尔会碰到一些类似个案发生在看似「进步」的社会。
余姓少年被送往精神病院这样一个事件,新闻来源其实相当贫乏。澳洲网路媒体批露律师的信件之后,便被新加坡司法部要求下架。也因此我们对于少年的收治过程或接受的评估和治疗一无所悉。事实上,在新加坡任教两年来,对小岛上的种种见闻仍然像是雾里看花。一是资讯的不透明,二是政府管理方式的确经常不按牌理出牌。
新加坡的严刑峻法是出了名的。这让岛国看起来干净整洁、遵纪守法、安居乐业,俨然是亚洲新兴国家的典范。但有时候法律写在那里,怎么用它端赖执法者的好恶。好比一年多前,五个青少年爬到一座政府组屋上喷漆辱骂执政党,隔日这五位未满十八岁「嫌犯」的姓名和相片大剌剌地登上国营报纸和电视新闻。这是我头一次对新加坡作为法治国家的作法感到震惊。
新加坡人难道如此言听计从吗?外表光鲜的城市花园里,人们事实上是焦虑不安的。和许多亚洲国家面临的难题一样,经济挂帅的治国方针产生了许多外部化的社会问题,包含贫富差距、健康不平等、移民冲突、快速老化等等。在半世纪内从第三跃升第一世界的星国,这些课题样样棘手。政府的朝令夕改经常饱受批评,民间怨声载道却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原因在于长久以来的威权政治,没有监督机制,公民社会也阙如。
在后李光耀的新加坡,社会上出现了极端保守与极端改革的两股风气,但更大部分的人其实安于现状、恐惧改变。若说台湾的太阳花运动、香港的雨伞革命代表的是裙带资本主义里的进步声音,新加坡却无法动员出这样的抵抗规模。除了群众抗议是非法的之外,「自扫门前雪」早已内化为岛国的公民性。少年第一次出庭那天,新加坡仍沉浸在举国同悲的气氛中。一位红衣人突然上前掴了少年一掌,不少人觉得这位「罗宾汉」替他们出了气。
话虽如此,许多新加坡人在四年前的大选里已经对执政党投下了不信任票。在完全没有行政资源的条件下,反对党拿了四成票数。最后执政党纵然可以藉由集选区设计保住国会八十七席中的八十一席,但政府显然已如临大敌。而更无法轻忽的是网路的力量。除了脸书之外,许多独立新闻和评论网站逐渐形成与官方话语抗衡的隐形势力。两个月前,媒体发展局关闭了一个名为《真实新加坡》的网站,政府并以煽动罪起诉两个年轻的负责人。很多人认为这是杀鸡儆猴。
和许多异议份子和部落客比较起来,十七岁的少年并没有他们的坚持和理念。他充其量只是许多网路上痛骂、恶搞执政党的一个小小特例。耐人寻味的是,让他入罪的行为并不是辱骂元首,而是诋毁耶稣基督─一个他可能不甚了解,在他发布的影片里被拖下水的宗教形象。投书给《网路公民...